四、前景堪忧
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和陈勖相遇的场景，却从来没有想到是在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，有些热闹的咖啡室里。
切——换就换呗，好像她稀罕偷看他一样。
“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。”
当天真抬眼看向他时，被吓得花容失色。
她汗颜地吐了下舌头，在电梯门打开之后跟着他走了进去。
很好……秦浅看着她，觉得胸口血气翻涌，要不是之前那个助理突然出车祸时他正和Nelly在一起聊天，然后她当时就答应下来，他也不会就“饥不择食”地找来这么一位。
他接过去：“我要换衣服，你去沙发坐下等我。”
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。
慈善晚会，应该也不用太正式……她暗暗叹了口气，转身认命地探进他衣橱翻看。
“天真——”
印着磨砂Kevin Chun Logo的玻璃门自动打开，里面有几个人在忙着，见到他们都抬头打招呼。
Ok，今晚给她一次机会，明天就可以炒了她。
“原来PA还要帮人挑衣服的吗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梦游般地蹭到衣橱前。
“你觉得这条领带的颜色配么？”一声轻嗤，打断了她的回忆。
“秦浅。”狼又突然开口。
天真几乎要欢呼起来，通过了。
“你觉得我要干什么？”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，目光轻蔑地在她身上扫了一下，“还是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我的？”
“你有事？”她说，声音里的平静让她自己都意外。
“什么？”天真一怔，没有听清楚，他说什么“情浅”？
那是在高三的时候，他刚得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，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校庆庆典讲话，台上的他穿英俊挺拔，只是普通的西装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格外好看，而白色的衬衫上就是她送给他的领带。
“你照够了没有？”他看着她，“你知不知道什么是PA？”
天真看着他，说不出心里的滋味，很奇怪，彼此说话的口气还是像从前一样熟稔，仿佛中间的那么长的时光从未消失过。
天真机械地点头：“知道，Personal Assistant，私人助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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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真干笑一声，额际冒出冷汗……话果然是不能乱说的。
“这位先生，”某狼忽然出声打断了她，“抱歉我现在有公事需要和我的下属谈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，可以稍后再找她，我可以告诉你她的号码……”
“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做过PA，”他瞪着她，像个严厉的HR经理，“我很忙，我需要我的助理在安排我行程的时候把一切都准备妥当，包括我的衣服，她必须要熟悉我的品味和喜好。”
这么多年，没想到再初遇时是这个样子。
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，很多事情想要问，当他真正出现在眼前，却觉得心乱如麻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他拉开一扇门，开始脱衣服。
“去哪里？”天真连忙跟在他身后，小步追上他。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？”她舌头打结地问道，目露惊恐地望着他。
“刚才是你的新品发布秀，一般设计师不是都会露个脸吗，你怎么不去？”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下来，天真只好故作轻松地主动搭腔。
“首先你得学会怎么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。”他看着她吃力地跟着他的步伐，突然开口道。
才认识第一天的晚上，就把她带到私人住所来，还在她面前迫不及待地脱衣服——莫非他是个色情狂上司？
“工作。”他利落回答。
天真朝一旁的穿衣镜瞅了一眼……她有这么糟糕吗？好歹她曾经也是众星拱月的班花耶，什么时候被人批得这么体无完肤？
这个男人也太毒舌了吧！
“那跟我走吧。”他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包里，穿上外套。
天真有些傻眼——现在就开始了？
天真的视线从外面美丽的夜景上收回，看见秦浅站在中央的室内电梯前看着她。
“这个呢？”她换了一套黑色暗条纹。
“我懒得去，”他瞅着她淡然出声， “很抱歉让观众们失去了一次看我自杀的机会。”
“是。”天真识相地点头。
“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。”他绷紧下颚开口道，然后便转身离去。
天真愣愣地听着他流利地报出她的号码，笔记本早合上了，他居然这么快就背了出来。
“那么助理小姐，麻烦你帮我挑套衣服，我晚上有场慈善宴会，谢谢。”他很礼貌地开口，表情却森冷得让她头皮发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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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真心中低咒一声，转过去继续挑。
视线落在领带架上，目光顿时停滞。
“现在不是乔治五世时期，小姐，我不用一直都穿灰色参与社交活动。”他用她说过的话讽刺她。
“秦朝的秦、深浅的浅，”他有些不耐重复，“我的中文名。”
在他转过身时天真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，却在他关上衣橱的那刻又看见了那抹紫色，心口一窒，有些闷痛。
她站在人群里望着他，心里无比甜蜜，那领带是她偷偷把他叫到广播室里亲手为他系上的……这是他们共有的秘密，没有别人知道，这样的感觉，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心酸的温暖。
手上一轻，她心头也一松。
那一条紫色的丝质领带，和她送给陈勖的那条极为相似。
按照小说里的情节，要么应该是在碧云天，黄叶地的秋日街头，忽然邂逅，然后再无语擦肩，要么就是很多年之后，彼此都已拖家带口，眉目间风霜渐染。
她迅速地收回，目光扫视一番，拿下一条红底银碎花的领带，又配一方同色丝帕一起递给她。
他瞪着她。
“你站在那里干什么？”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。
狼老板正兴趣盎然地看着她。
“过会有事么？”他问。
果然高兴得太早了——她暗自哀嚎，从衬衫格里拿出一件相应的白色暗纹衬衣。
她居然在挑老板的刺，而他完全是“你吃饱了撑的”的表情。
很不幸地，他听见了。
“段天真。”魔音连名带姓，继续穿脑。
只是一个上司把下属的号码记得这么熟，再加上狼先生嘴边暧昧的笑意……陈勖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。
晕……他的衣服果然不是一般得多，她段天真二十多年的衣服数量都抵不上，怪不得他刚才打开这个庞大的衣橱时，她还以为他在开个房门。
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天真目光清冷，转过头不再看他。
天真摇头。
“哦，”她有些想笑，“你的前鼻音和后鼻音没有分清楚，应该读秦——”
“我在香港长大。”他表情有些僵硬。
受不了他和Nelly双重目光的压迫，天真转过身。
天真微微一颤。
她鸵鸟地没有回头。
“那个，你穿这套可好？”她小心翼翼地拎出一套银灰色three-piece，不安地举到他面前。
天真尴尬地一笑，没有说话。
其实再想想，也没什么好惊讶的，人生无处不相逢。
天真忐忑不安地望着他，只看见他神色晦暗不明，不知道他转眼间就把自己判了死刑。
他的工作室在泰晤士河边一个高级写字楼里。
“衬衫呢，领带呢？”低沉的声音又冷冷传来。
天真愕然回神，才发现自己把那条紫色领带送到了秦浅的面前。
“很有型的帅哥啊。”Nelly瞅着陈勖的背影朝天真笑道。
开放式的宽阔楼层空间里，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壮丽宏伟的威斯敏斯特，暮色下的伦敦眼摩天轮霓虹璀璨。
“那我就先走了，还有事，你们慢慢聊，天真加油。”她打了声招呼，拍拍天真的肩膀离开。
天真诚实地摇头：“她们只告诉我你工作室缺个助理，我以前在杂志社做过实习时尚助理。”
他没说话，接了过去。
“哦，怪不得发音……”天真一副“我原谅你了”的神色，却在对上他视线时立刻噤声。
原来楼上还有一个大房间，不过是完全的家居设计，看来是他的个人空间。